专家说法|房屋征收获得补偿，难构成诈骗也不应该退还

专家说法：房屋征收获得补偿，难构成诈骗也不应该退还

特约记者  曾义

福州市晋安区鼓山镇湖塘村村民冯明钦反映：她家曾有二套住房，另外有一套是2004年-2006年间一部分与村书记家共建而没有房产证。2017年该区进行旧屋改造，她家房屋被拆迁，按照规定，每户可拥有180平米获得全额补偿，而超过180平米的部分，按照当地的惯例，可以借本村别人的户口进行部分的补偿，有补偿7成的、5成的、2成的。该村有30多户都存在借本村人户口补偿的情况，湖塘村村主任王仕江也是这样办理的，晋安区上万户都是这样。

   冯明钦家拆迁时的房屋局部情形

2018年2月10日冯明钦家与福州市晋安区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签订了《房屋征收补偿安置协议书》，全额补偿的部分已经也完毕。对于另外和村支书的那套房屋，她们也按照拆迁办的指导借了四个村民办理，和村支书平分了该房屋的补偿款共有230多万元。但由于冯明钦家的房子一部分是与村支书共建的，而村主任与书记存在矛盾，于是村主任控告冯明钦家骗取房屋拆迁补偿。因为补偿款冯明钦女儿陈凌丹签的字，拆迁补偿三年多之后的2021年5月12日，陈凌丹突然被叫去“问询”36小时，现在她每天还要去接受问话，要求她家退还230多万补偿款。

后来她也举报村主任王仕江在2018年旧屋改造中购买了3村民的户口诈骗了湖塘村126-3号的没有产权的房屋拆迁款达几百万。

为此冯明钦专程赴北京请各位专家解惑：借本村人的户口进行拆迁补偿，成为了惯例，全村有30多户这样的情况包括村主任，为什么不处罚村主任，而单单要处罚我家？我家的房屋拆迁补偿是合法的还是违法的？如果退款，是不是全村30多户包括村主任都应该退款？ 

  对此，多位专家认为该行为不构成诈骗，也不应该退款。

  北京外国语大学法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中国刑法学研究会理事、中国审判理论研究会理事王文华认为：刑法规定诈骗罪有两个最基本的特征，一是虚构事实、隐瞒真相，二是主观上以非法占有为目的，你说拆迁办的人让你这么做的，另外，长期以来周边村民也是这么做的，不仅拆迁办让你们这么做，村干部还签字了，否则拆迁款怎么会给你？因此，你主观上没有刑事违法性的认识，用老百姓的话说你不认为这是违法行为，你没有主观认知、没有犯罪目的，作为诈骗罪的主观要件不符合，不能认定犯罪。

    从《刑法》上，对你女儿，如果定罪，要事实清楚，证据充分，还要弄清楚到底有没有客观行为、主观目的，定罪标准很高的。

    还有政府的信赖保护原则，作为当事人，对机关、对部门，特别是权威部门、拆迁办、书记，他们都是官方领导，他们的所作所为，作为老百姓自然就认为是正当、合法的，这是对政府的信任，听他们的不会错，所以有信赖保护原则，如果错了也是他们让做的，在案件处理的时候应当考虑这个原则。

    这个案子如果构成诈骗罪的话，荒唐还在于：诈骗罪通常有诈骗人、被害人，有一对这样的关系，谁被骗呢？拆迁办？但是这是他们导演的，被害人自己让“骗子”这么做的，这个很可笑的，除非他们联合起来诈骗国家的钱然后私分，但也不是这个情况，所以不存在骗与被骗，拆迁办并没有被骗，是他们一开始明确跟你们说，借别人的户口然后把补偿款给你，他们没有被骗。    

    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民法研究所所长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、《民法总则》专家建议稿主要成员席志国：你女儿是不是构成刑法上的犯罪？王文华教授很权威，王教授说不构成犯罪，有关机关也没有任何资格介入让你退钱。如果不构成犯罪而要让你退还收到的补偿款，必须证明拆迁补偿协议是无效的。

     拆迁办愿意让你们拿其他人的户口去领补偿，为什么鼓励这样做？可以迅速完成拆迁，这就是当地政府的要求，能够没有障碍迅速完成拆迁，和平拆迁等等。是拆迁办愿意给你这么多的补偿，如果拆迁补偿协议有效，就没有理由让你退还了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刑事问题，到民事这儿就是合同是否有效，你是在拆迁办愿意给你补偿款的基础上，只不过让你提供别人的户口，进行签合同的过程，作为一个村民、作为一个农民，出于对村委会村书记支书的信赖去借户口，村支书代表村里，不是代表个人。稍微特殊一点的地方是，你和村支书共同建的房子，然后在拆迁办的指导下签协议，你没有任何违法，作为村民保护自己产权获得补偿，没有违法。    

    北京农村研究中心研究员张英洪认为：这个案子充实了我这些年对农民权益问题研究的案例，农民权益越来越表现为农民财产权益的维护和保障问题，现在法治建设容易陷入很多误区：

    1、第一个误区，地方政府、有关部门，更多的是对老百姓要求做事没有任何漏洞，而对他们自己没有任何责任，包括现在拆迁、拆违都是这样，对老百姓要100%没有法律漏洞，当初法治不完善的情况下，当地政府允许，包括像你这样的允许这样补偿，都是政府允许的。过几年地方政府又推翻，说这是违法，不给任何补偿。我总结：他们对老百姓要求的是圣人标准，而对自己没有任何标准，这是法治建设的重大误区。

    2、第二个误区，每次纠纷的时候，总喜欢用刑法的手段去达到目的，这是重大的误区。本来是民事案件纠纷，但是有关部门以刑法手段、强制手段让老百姓吃亏，数年前有的地方政府鼓励农民建房子，现在拆了却没有任何补偿，有的地方老百姓反应很大要补偿，地方政府就把开发商抓起来，给老百姓补偿一点，以刑法手段解决民事案件。

    3、第三个误区，法治专管老百姓、治老百姓、找老百姓麻烦，而不限制公权。中国有一句话合理合情合法，但是很多法律既不符合理、也不符合情，法律是恶法，有的地方不利于老百姓的法律严格执行，有利于老百姓的法律不执行。      

    曾任职于国务院研究机构的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原副秘书长、研究员罗立为说：如果当事人是诈骗犯，那么拆迁办扮演了什么角色？是犯罪的跟班，是首先要抓的，不能把公民的正常法律财产关系变成刑事控诉。   

    中国人民大学土地政策与制度研究中心副主任、北京城市学院教授吴春岐认为：你有两处宅基地，那个是老宅，这个宅基地如果按照确权登记来讲，可能拿不到合格证。比如2004、2006年有一个红线，国家宅基地划了几个线，比如86年以前宅基地只要有，无论你是农村人还是城镇的人，原来城镇人可以到农村有宅基地，这个宅基地国家都认的，后来《土地管理法》1998年又修改，包括2016年国土资源部出1916号文，不同阶段对宅基地有不一样的政策。宅基地不能叫合法不合法，因为法在不同阶段在变。《土地管理法》之前、之后，还有自然资源部出了很多法律法规，我初步判断，你家后来的房子，不能简单说合法还是不合法，当时有政策，你有请求赔偿的基础。

    拆迁赔偿实际上跟确权发证又是两套规则，确权发证，国家坚守一户一宅，而拆迁的时候比较着急，领导又要求什么时候完成，所以拆迁的时候又会出一套拆迁规则，这个规则对你非常重要。

    当年你是按照他们的规则来的，拆迁规则不是你定的规则，拆迁规则找到很重要的，即使没有文字，当时有好多村民可以作证，找到证据材料。你按照他们的规则来做的，不能说是非法。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著名法律事务专家、中国政法大学客座教授、央视“今日说法”点评专家组成员、北京市人大常委会立法咨询专家组成员胡功群认为：对于征拆补偿，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政策，法规政策有《农村土地征收条例》，福州市晋安区住房保障和管理局作为征收部门，当初征收你房屋的时候，肯定颁布了征收范围、征收补偿等一系列文件，你完全可以找他们，要当时的文件，因为有这些文件才能作为参照物对你们房屋补偿。当初不是你一户，而是众多人借户口签字，你提供一些证据。

    有一个原则叫同案同判原则，这是涉众型，不是一户，即使有人告你，但是也涉众，当时是什么情况，为什么不构成犯罪？有司法判例，可以请当地律师搜索，由于拆迁补偿，被告诈骗罪的最后无罪，网上有现成的案例。

    你有知情权，你应该到当地住房保障中心调取当时的状况，当时拆迁的政策条文都可以调出来，补偿协议签的时候，当时村委会是怎么规定的，可以找证人证言物证，证明当时不是犯罪，而且政府部门允许你这样做，给你补偿，同类案子都没有构成犯罪。       

    著名法律实务专家、北京雍文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远方认为： 诈骗罪是虚构事实，而你们的户口不是伪造的，是真的。本案的被害人是谁？如果定诈骗，本案应该有共犯，允许使用他人户口，当时出主意的人、拆迁办的人，都可以进来，作为本案同案犯。    

 资深媒体人、原新早报执行总编辑、法讯网总编辑李堂平认为：既然是和村支书共建的房屋，又平分了拆迁款，但为什么只传唤并威胁你女儿一人？当然还有你举报的村主任王仕江诈骗国家财产，也没有传唤村主任吧？这样看来晋安区有关机关存在区别办案的问题。

既然是按照拆迁合同给付的款项，专家分析认为不构成诈骗，那是否要退还这笔拆迁款呢？我认为如果退还，拆迁办是否要恢复被拆除的房屋呢？因为你的房屋不是因为违建而拆除的，是因为旧屋改造双方签订的房屋征收补偿安置协议书！